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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无意中读到林惠明的作品的，可以说过目不忘，留下很深的印象。她的作品给人最大的感觉是安宁，是清洁，是不期而遇的欢喜。她的作品没有一丝烟火气，这是因为她是为自己的心灵而创作，而在我看来，一位为自己的心灵而创作的人，必然远离了虚假，远离了献媚，远离了功利。 不久前，她由我的朋友，漆艺大师汪天亮教授带到我家，我始看到她的“尊容”，一位面容姣好，白衣飘飘的女艺术家。在与她的漫谈中，我将她与她的作品集上由女画家韦江琼为她画的人物写生像相对照，发现在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特殊的美，这种美仿佛发自内心深处。 惠明是学工笔画出身的，她曾入中国美院吴山明先生的高研班学习，良好的学院派基础训练和在名师身边的的耳闻目染，使悟性极高的惠明在艺术与精神成长的层面找到了天然的出口，从而使自己对生命的探寻因之有了合理的理由。惠明的艺术创作之所以后来转向漆，转向以观音题材为主的漆画创作，我觉得这是生命的水到渠成，也是心灵的水到渠成。我一直在想，其实人这一辈子一直在学习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走路。顺顺当当走完路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在人生的旅程中总会碰到这样那样的挫折，有的人头也不回地盲目往前走去，有的人走到十字路口会停下来左顾右看，也有的人也许会原地踏步，蹉跎岁月，但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就值得格外珍惜，因为那中间的千回百转，都是我们在学习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艺术的真正意义，也许是生命的营造过程，它让人生有了依托，使生命变得充实，变得多姿多彩。 在惠明的漆作品中，有一类是直接描摹观音像的，像《水月观音》《四臂观音》《自在观音》《菩提观音》《南无观音菩萨》《持幡观音菩萨立像》等，这些作品让人肃然起敬，仿佛有一种生命力量的加持。与传统的漆画创作不同，在惠明的作品中，既有线条的刻划，也有块面的堆砌，既有色彩的铺陈，也有光影的再造，这些特点在《自在观音》中表现得尤其强烈。莲花之上，观音自在；明月辉映，心象和谐。画面中以色彩强烈的红色让人的心灵为之震撼，观音白色的衣纹婉转如诗，凸显了观音的自在与安详，从而不仅使漆画独有的效果得到强调，而且也让观者通过画面的精心构成和漆元素感受到作者对画面背后精神世界的思考。 在惠明的作品中，有的直接以线条入画，类似于中国画的白描，像《持幡观音菩萨像》《南无观音菩萨》等。画面布局既简洁又极富魅力，情态既高贵又典雅，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各具其态。画面既忠实于自然又净化自然，摹仿自然又在摹仿中驰骋想像力，表现崇高理想。在中国传统人物画中，非常强调以线造型，以形写神，注重对人物性格及内心世界的关注与表现，在艺术处理上注重线条的装饰意味和形式美感，通过线条的不同形态来传达画家对客观物象的主观感受。惠明的作品极富韵律感，人物富贵丰腴，或庄重典雅，或顾盼沉思，或端丽多姿，或涤带临风，从而将观音特有的意态表达得淋漓尽致，使作品弥漫着一种单纯而神秘的气息，也使作品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当代品质，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众所周知，对一位优秀的漆画家而言，必须超越个体局限，才能实现漆画的当代品质。 所谓“超越个体局限”，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当代漆画家要超越追风模仿的漆画创作现象，努力摆脱西方现代艺术思潮的话语束缚以及挣脱传统语系和陈旧语言的禁锢，实现艺术表达的自在状态。二是对于当代漆画家而言，要努力实现个体语言的自由表达，建立起自我的语境。 惠明深知这一点，她对观音题材作品的涉猎和建构，就凸显了她艺术致力的方向，这是一种个人的方向，她通过这样一种对题材的选择试图建立自己的漆艺术的个人图式。画什么，如何画，这是所有艺术家始终要面对的问题，这两方面相依共存，又不断发生变化。多数人最初需要解决的是如何画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后，就是画什么的问题。有不少人终其一生选择表现一种题材，因为题材不变就需要重新进入如何画的问题中，也就是必须面对同样题材如何突破表现程式，需要不断有所创造。 如果总是用程式化的手法表现相同的题材，还不能算是艺术家，至多只能算是一个画匠。表现观音题材，惠明同样面临着这样一种挑战，如何突破自我，如何走出一条别人没有走出的路，如何找到作品形与神相统一的艺术审美境界，如何表现漆画所特有的或华贵，或富丽，或深沉，或高雅，或宁静，或蕴中国现代漆画在观者审美情趣不断变化的同时，终于找到了工艺性与绘画性得意置换的生存之道，但对于纯艺术形式的漆画作品而言，我以为其绘画性的创造应该是首要的。 漆画绘画性的创造是通过漆材料，通过漆技法来实现的。材料与技法是这一创造性的承载体。材料的选择，技法的运用关系到创作主题和审美理想的实现。只有不断探索工艺制作在漆画中的未知性与可行性，当代漆画的绘画性才能淋漓尽致地得以发挥。 可喜的是，惠明对观音题材作品的衍生系列进行了开拓，例如香道系列，茶道系列，花道系列，禅道系列等，这些作品具有独特的意境美。我特别喜欢她的《禅心红盘》《天心月圆》《道可道，名可名》《女人花》等作品，特别是《禅心红盘》，黑红金的对比十分强烈，漆的语言的自如运用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女性人体的刻划惟妙惟肖，独出心杼，天地造化，宇宙洪荒，生命次第开放，让人浮想联翩。与其它样式的艺术作品一样，漆作品同样需要意境，意境是艺术辨证法的基本范畴之一，也是美学的一个重要问题。特别是“境”，在佛学中，常被作为术语，指由“心”指使的五官所及的对象，就是通常所说的“五境”，即色境，声境，香境，味境，触境。佛教认为“五境”是虚幻的，必须破除对五境的执迷而进入法境才能得道成佛，可见，在佛教里，“境”意味者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现象界与本体界的分离。但是禅宗的慧能反对从身外求佛，主张在日常生活中悟道成佛，即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显然，禅宗的“境界说”强调的是“意”中之境，即精神驰骋之疆域。因此，禅宗的境界逐渐在中国哲学与美学中生根，可见，“意境”是形与神的统一。从整体上而言，惠明的漆作品是有气势的，这种气势是一种对生命的古朴而内敛的观照，在金钱至上的浮躁的当下，这种观照难能可贵，我以为这种观照是“安宁的艺术，清洁的精神”的具体体现，也是创作主体内在精神世界的生存美学的外化。 从整体而言，惠明的漆作品是有自己的个人面貌的，这种面貌出自内心，尽管描摹的是意态安详的观音及所衍生的物品，但我以为其画面传递的内在精神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这一方面取决于作品图像的表达，另一方面则取决于作品整体上揭示的精神意蕴。也许，在对观音题材的漆创作上，不止惠明一人，但相对而言，在漆个性化图式及漆语言锤炼上，林惠明自己的面貌呼之欲出，端倪初见。 2012年10月9日 林公翔于意园（本文作者为著名作家，美术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