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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问一个人退休后日子如何打发，在回答爬爬山散散步带带孙子之后，十有八九的人会说“写写字”。 所谓的写写字，当然不是指用硬笔之类的道具来写，而是用毛笔书写文字，准确的说，应该是写书法。 所以，写书法是一项门坎很低的艺术，书法家是世界上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艺术家。大凡上了年纪的人都有用钢笔写字的过往体验，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甚至有上街贴写大字报的辉煌经历，对毛笔和纸张存有挥洒的感受乃至情感的宣泄。既便没有，走在那时的大街上，怵然耸立的红墙，铺天盖地的语录扑面而来，足以使任何人对墨痕笔迹留下无法磨灭的时代烙印。那个年代没有字帖，所有的字帖都随着“封资修”付之一炬，漫天书法皆为一体。所以远不知钟繇、王羲之、颜真卿，近不闻赵孟頫、米元章、王铎，至于《大盂鼎》《石门铭》《张迁碑》等碑刻，更是闻所未闻。无知产生无畏，于是乎自然而然的认为，所谓书法，就是拿笔在纸上挥毫写字。或者说，日常拿钢笔写的就是硬笔书法，如果嫌艺术味道还不够充分的话，换个软笔就成。这种想法，今天看起来有点幼稚，但是，当我们徜徉在大街小巷，鱼贯于墨斋画廊，注目于高墙大壁之时，此类作品依然屡屡可见，有的甚至冠名书法大家。 汉字世界上唯一能够艺术书写的文字，所以中国人与书法天然有缘。书法的对象是文字，而文字是人们打小就必须学习的基本课程，如果不断文识字，那叫文盲，文盲在社会生活中不仅给自己带来诸多不便，甚至可能受到邻里的轻视，日后娶亲成家也会被人低看一眼。所以，国人即便再苦，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就要读书识字，这成为传统家庭安身立命的不二法则，成为传统文化意义上的祖训。即便在旧社会，穷人们实在读不起书被迫成为文盲，在他们心里文化的种子依然生生不灭，决计不想让后代成为文盲。当然，时间进入当代，经过几十年的义务教育，绝大多数人都享有初中以上的教育，文盲反倒成为社会的珍稀。所谓书法，从行为解析角度来说，就是用某种软性工具书写文字，所以，书法很简单。 物理学揭示一个奇妙的现象，石墨和钻石同样由碳元素组成，由于内部的结构不同，导致两极效果，一个是软的要死的石墨，一个是硬的要命的钻石，物理学把这种因为结构不同导致性质不同的现象称为“同质异构”。我以为把这个概念引入书法与写字之别不无合适。从历史来看，书法的源头确实是写字，不仅如此，而且可以说是画字，先祖留下的大量象形字足以证明这一点。只是五千年的书写流变，不仅字的形态从具象转向抽象，字的结构由沉繁走向简约，而且在字里行间赋予诸多的哲学思想乃至美学意义，文字笔划越来越简单，书写的意义越来越明晰，承载的内涵越来越丰富，逐渐的成为一门艺术，一门学问。 书法既然是一门学问，必然的就有了内在的核心意义乃至价值规范，因为单一个法子，就可以让我们联想到路径、方法、以及法度。我以为，概要的说，书法至少有三法：一是字法，虽然五千年的文字流变给我们留下丰富的历史文字财富，同时也应该看到，每一个朝代留给我们的也就是几个顶级的书作，这些书作是书法历史流传的结晶，是我们称之为经典的传统代表，经典之法就是字法的样本，学书法绕不开传统，也绕不开经典，因为书法的美学规范存在期间，那种离开传统意气风发的书写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一个是章法，简单的说，章法就是字与字之间的关系，既有行的关系，也有纵的关系，字与宣纸之间的关系，前一种的关系称之为行气，后一种关系称之为布局。书法关系充满思辨，不同的组织形式表现出不同的味道。如果说字法讲究的是书法的功力，章法则讲究书法的心力，因为不同的书家由于性格、气质等心理因素不同，采用的章法也不同。不仅如此，同一个书家在不同的时期乃至不同的时间书写的作品，在章法上也可能大相径庭。再一个是墨法，墨法就是如何用墨，古人云：墨分五彩，墨有六色。根据现代色彩度的概念看，墨的变化无穷无尽。墨色对我们心里体验有如音乐强弱，润墨优雅、淡墨飘逸、浓墨强烈、枯墨苍茫，不同的墨度总能唤起我们不同的心理感觉，准确的调度墨韵，对书法作品情感的发挥具有巨大的作用。达到“无声有音乐之美，无色有绘画之彩”， 书法是在某个具体的时间内完成的一项创作活动，在很短的时间内，在绵绵不尽的书写中瞬时完成对字法、章法、墨法的调度，达到语境、意境、笔意的统一，达到古人说的抒情达意的效果，这么一来，您说，书法是简单还是不简单。 作者简介： 陈健，字立仁，号墨翁、五斗居士。厦门市总工会调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厦门市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工作之余好读书、好诗文、好笔墨。2002年参加“厦门实力派书画十人展”，2006年举办“好墨如醇”书法个人展，2008年海峡两岸书法论坛作《庄子思想与书法精神》演讲，2010年参加“厦门名家十人展”，2012年举办“我诗我书故我画”个人展。多次入选中国书协举办的各种展览。近年来，陆续有艺术评论文章散见于大小专业刊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