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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沉浸传统而涵泳其中者，都需别类情怀。沉静中才能超越浮躁，才能进一步走向深远与博大。传统在当下存在，传统在将来中展开。我认为，这是艺术蜕变过程的一种宿命，它在冥冥之中规定着我们的走向。从传统深处走来，这条道路既保险又迷离。它不期以一蹴而就，而是在古今对话中积月累年，继而洗礼自家笔墨、自我精神的。林深也在遵循着这样的道路。他在这条道路上闲步从容，而滋味方长。也许谁也未明他将走向何方。但我有一种预感，它似乎正踩踏在艺术史学家信誓旦旦而去捕捉那个所谓艺术发展的“规律”上，把自己的步履演绎得坚实而别有一番生趣。 观林深画作，其画作以“两条腿”走路。这可以从他创作上判然有别的两种风格找到依据。一路是写意山水，一路是工笔重彩山水，这两套笔墨的自觉选择，一方面固然与林深的师承有关，但我认为它更体现了林深在绘画追求上的一番“用心”。 何以言“用心”？对于林深而言，画文人写意山水可以锤炼传统笔墨而写“功”，可以抒发文人的襟怀而写“性”，它侧重于对古代文人精神趣味以及传统山水画法度的继承。故，林深借此路山水沟通传统，历练精神。而林深的工笔重彩山水，相比写意山水而言，则在传统笔墨的基础上，更多地融入现代的审美理解，以及对当下自然山水的关怀，侧重表现自我的审美发现与创造。因此，这两条路的选择，映射出林深艺术追求上超越自我的路径：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现实。前者为“古”，后者为“新”，古为依托，新为鹄的，二者相为融通，相为滋养。此恰为林深绘画之用心也。 林深的山水主要以家乡的山水为创作对象。他生于永泰，故土温馨而迷人的山水深深地打动了他。而今身居闹市，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廊桥瓦舍，都成为了其身心向往之物。这种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上的割裂，使故土的山水在画家“自心”的映照下沉寂而辽远，空灵而纯洁。在林深的画面中，它们作为精神性的意象迹化于林深笔下，似乎在一个梦幻般的境界中自在地呼吸，安闲而宁静。对于画家而言，模山范水的过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画家借此表现出自我对自然与家园的关切之思。林深在《停云笔谈》中曾这样表露自我的创作心迹：“我出生于闽中永泰，对吾乡纯朴山水有着深厚的情感……它的平淡朴厚深深地吸引了我……写闽山乡村风情……来演绎古雅空灵，闲和严静。”也许正是缘于对故土山水的热爱和怀念，画家形动于衷而形于言，会心造境，与笔墨天地中抒写性情。 他的写意山水画胎息宋元，尤见吴仲圭笔墨对其影响。作品笔墨纯净活脱，意境清新古雅，颇有禅趣。当下不少画家作山水画，多鲁莽求笔，染时弊积习而未脱，故画面清新古雅者少。因此，在我看来，林深的这路写意山水，于精神气质方面尤有可人之处。对于文人写意绘画而言，气质若入俗格，纵然笔墨形质尚佳，亦不可观。 在林深的山水画中，我更欣赏的是他近年来创作的一些青绿山水画。青绿山水自隋展子虔、唐李思训、李昭道创体以来，后人渐使之堕入俗格，图描间增其工繁，敷色间增其艳丽，故清绝高标者渐鲜矣。它难在空灵，难在活脱，难在散逸。今人拓展思维，融入中西，吸古裁今，于此画种惨淡经营，而渐有可观者。林深于此亦多有思考与探索。他一方面从隋唐之前的山水画中吸收自然物象的表现形式，于物象造型上强化了物象的抽象性和符号性，弱化山水形貌的形似性，突出表现山水的天然物性和意趣，造型稚拙而不呆板，正如詹景凤《东图玄览编》中所言“大抵涉于拙，击入于巧”。在笔墨上，他弱化山体的皴法表现，增强平涂渲染在山水自然物象肌理表现中的作用；弱化线条在轮廓中的组织功能，凸显块面在画面语言中的组合作用，其用笔细腻而不板滞，块面讲求空间的节奏变化。另一方面，他又从敦煌壁画等民间艺术中吸取赋色的灵感，设色古雅而不轻佻。正是依托于这样的视觉表现，林深的青绿山水透露出一种宁静纯美的意境。细腻和缓的用笔和青绿中偏于蓝色调性的画面，隐隐间透露出画家一种唯美而忧郁的情结。 对于林深的画作而言，它们都是作为视觉图像给我们以直接的审美经验。超乎画面语言而直接进入画家的精神生命空间，我们可以看到，林深的这两条路径，都凝结着画家对“静”和“净”之美的观照。在林深的山水画作中，我们很容易感受到画家对古典“文心诗性”审美精神的崇尚，对传统文人的隐逸出世之思、渔樵耕读生活的向往。在他的生活世界中，他努力拒绝都市快节奏而喧嚣的生活对人心自由的压迫，他常常深居画室，挥毫写意，或邀三五好友煮茶论艺，放浪形骸于一室之内，追求随意、轻松的生命状态。那是一份闲心，持守的是一份静气。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生命状态，他的写意或工笔山水，在笔墨上总是细处收拾，细腻中透出野逸，繁复中透出雅净。在画面上追求一种“静”和“净”之美。“净”者是画面形式语言的澄明透洁，“静”者是一种画面物象之外的精神意趣，两者互为因果，互为表里。因此林深的画面有着澄明而辽远，涓洁而雅净的气息。 由是，观林深的山水画创作，我们能够看到林深沉浸传统的努力，他在传统的继承中摸索，继而在现代审美精神的支撑下，去寻找一个属于自我的视觉表达。目前，他正在写意山水与青绿山水的交替融通中优游自在，其绘画风格也已露端倪。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自家笔墨会越发清晰地显露出来。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 黄映凯 博士 |